和往常的每一个早晨一样，支好小桌子小凳子，系好满是油渍的围裙，向来来往往的人们殷勤地递着廉价的微笑，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。

“怎么才来啊？”

我抱怨的是我一分钱没花顾的一“长工”，帮我打打下手，做做零活。说“顾”都有些小看我自己了，他是自愿的，也可以说是死乞白赖的，求着我，给我当长工的。我今年刚四十，上个月过的生日，不敢说自己有多漂亮，也就是个一般人，但自信还是有的。他今年刚三十，也是上个月过的生日，小伙子个子很高，不胖不廋，面相憨厚，人可不老实。他大名孙进才。

“睡过头了。”

我冰冷的问话里带着对他的关心，想必他感觉到了。他的回答和他的相貌一样，憨憨厚厚的。

“快点干活吧，别磨叽啦。”

我对他这样的说话口气是从上个月的一天突然变成这样的，所有对他的喜欢，出口就变成了没好气的语气，跟人家天生欠咱二两黄豆似的。当然，这是有原因的。

原因就是他说他喜欢我，还说要娶我。

说这话的时候，时间来到了一个月前。

这天是二月二十二号，农历正月十八礼拜五。和往常的每一个早晨一样，支好小桌子小凳子，系好满是油渍围裙，向来来往往的人们殷勤地递着廉价的微笑，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。女儿上学路过我的摊点，匆匆的扒拉了两口，就奔学校了。临走，撩下一句：“妈妈生日快乐。”

对，就这句惹的祸。他，孙进才，一个每天早晨准时来我摊上吃早点的“热心”顾客，非要晚上请我吃饭，为我过生日。

就在吃生日晚饭的时候，他说他有两个“喜讯”要告诉我。

他说，一，今天也是他的生日。我相信了，他的身份证可以证明。我和他说了祝福的话：“生日快乐啊。”他说：“我们一起生日快乐。”

第二个喜讯，他说他喜欢我，单腿跪地掏出戒指，要我嫁给他。我坚决的回绝了他：“不行，我有丈夫你知道的，你给我起来。”他没有从我的话语里听出一点拒绝他的意思，他固执地以我不答应他就不起来为由把戒指戴在了我的手指上。

戒指，我就戴了一个多小时，那天晚饭后，我就把那枚让我心里千军万马般汹涌奔腾的戒指收藏了起来，对，重点是藏。

从那天开始，他就成了我的免费长工，他却感觉成了我的家人。

其实，我们来往有一年多了，真是从他来我这摊位吃早餐认识的。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我的人生故事的，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时间节点开始“勾搭”我的。所有和他交往的过程，我都有一种被安抚的感觉。世界这么大，有这么多的人，能知道我的生活有多难，知道我心里有多苦的人，只有他，孙进才。

生日那天，就是他向我求婚那天，我不知道是我酒喝多了，还是他的戒指把我迷惑了，我和他上了床，那一晚，我的灵魂和我的身体，都接受了他。

我不是一个懦弱的女子，更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，整个“破碎”的家都是我一个人在支撑着，和我丈夫结婚十四年，我没有和任何一个男人有过暧昧关系。

我很坚强很坚强的，坚强到和谁都不讲我悲惨心酸的故事。我丈夫叫黄正生，我二十五上嫁给了他，当年给他生了个丫头，黄晓菲。丫头刚满月的时候，丈夫出了车祸，公公婆婆在车祸中死了，丈夫全身瘫痪。两个月不到的时间，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，亲戚朋友借了个遍，像疯了一样的我，不管不顾的救丈夫，他是我的一切，他是我们一家人的未来。

我的未来就是这样，十三年前是什么样，现在还什么样。区别是，我拼尽力气把孩子拉扯大了，靠着起早贪黑的“忘我”的拼命把饥荒都还了，还十几年如一日的照顾着瘫痪在床的丈夫。我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，我每天得以一个什么样子的状态去面对，穷尽你的想象，恐怕你都不能体会那滴着血泪的心酸。

我是坚强的，不知道是天生的，还是从我丈夫一家人出车祸那时变化的。我把这黄连一般苦的日子藏起来，让外人看见的是一个微笑着的幸福漂亮的女人。

孙进才所有给我献的殷勤，我丈夫黄正生是看在眼里的。我的早餐摊位就在我家楼下，我家住二楼。每天早晨我起床的时候，就把我们家老黄也叫醒，喂完他早餐，把他支着坐起来，我就去出摊了。隔着窗户玻璃，他能看见我的一切行为。

上月二十二号生日那天晚上，我回来的很晚，他和我道了晚安，还祝福了我生日快乐。

第二天他醒得很早，郑重其事地叫醒我跟我说：“我们离婚吧。”

我惺忪着睡眼说：“说什么呢老黄，我答应过公公婆婆也答应过咱闺女，我得照顾你一辈子。”

“给闺女找个不拖累你的爸，你们一起照顾我不好吗？”

老黄眼睛里写满了对我的爱，他知道我永远不会扔下他不管，无论发生什么情况。老黄是个不善言辞的人，但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。从他的语气里，我感觉到了严肃，严肃到我不能不接受他的建议。

事实证明，我的判断是正确的。我没有答应他，他开始绝食。

我找了办假证的，他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后，我拿给他看了两本大红的离婚证。离婚协议是在他把关的前提下认真起草的，签字是我拿着他的手歪歪扭扭写的。

这一切，我都没有告诉孙进才。

事实上，孙进才比我都清楚老黄在想什么。因为孙进才帮助我一起照顾老黄的生活起居已经有一阵子了，他们俩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老相好了。

闺女理解她妈的难，也懂她妈的心思，闺女的观点和她爸是一样的。

我对老黄的爱，还在。但现在，我已经死了的爱情，又来了。

写下这么多文字，就是想问聪明智慧的你：我，该怎么办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