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觉哉是早期共产党人,著名的“延安五老”之一。
他早年依传统文人路径读书,求功名,曾历县考、府考、道考,在科举制度废止前,考中末代秀才。
后来,他读书得来的知识、才华与修养,都用到了其倾心投入的革命事业中。
《谢觉哉家书》是大时代影响知识分子命运的一份如实记录。其中抗战时期的书信,可作后人了解早期共产党人情感世界的珍贵文本。
谢觉哉在家乡湖南宁乡教书时,接触到了进步思想、革命学说。后来,他到长沙办《湖南通俗报》,又任教于湖南第一师范附小,进一步靠近了中国共产党创建前后的活动。
1925年,谢觉哉加入中共,人生道路随革命而蜿蜒,由湖南而湖北、上海,由上海而江西苏区、陕北延安,长期与家乡亲人音信不通。
1937年初,谢觉哉日记写道:“第一次发家信,代之以诗。”此时,他离别家乡已整十年。
这封家信说:“冷冷关中月,飕飕塞上风。星霜忽十易,云山犹万重。忆昔少壮时,春出归必冬。蹉跎三十载,汝妪我已翁。谓有敝庐在,偃息相与终。……我行山川异,南北又西东。徒手出蛟窟,挥鞭入蚕丛。……家乡时入梦,风景依稀中。园韭绿如褥,庭松苍似龙。稚子已逾冠,雏孙正应门。别离何足惜,贵不负初衷。国破家宁在,貌衰心尚童。偶因朔风便,一纸当告存。”
信是写给家乡何夫人的。何夫人出身中医世家,其父中过举人。自幼庭训,私塾三年,诗书陶冶中,何夫人明事达理,有丈夫气。
曾有保安团为“清剿”共产党人闯进家门,众人皆避,何夫人“独自一个和他讲理,气盛理直,把那些要放火烧房子的丘八骇住了”。
1939年,谢觉哉收到“雏孙”的信,说“今年十月祖母六十正寿,望祖父回家”。
谢觉哉时任陕甘宁边区政府要职,自知不可能回家,遂以回信作“寿文”说:“四十一年当中,我在外的日子占多半,特别是最近十几年,天南地北,热海冰山,一个信没有也不能有。最近可以通信了,但回家的机会,还得等待。如果是平凡女子的话,不免会悔不该嫁个读书郎,更悔不该嫁个革命者。……再过一十九年即是我俩结婚的六十周年纪念,老话叫‘重谐花烛’,要重新拜堂行礼。那时候,也许不要到那时候,革命已经成功,国家安泰,我能够告老还乡,重温夫妻旧梦。”
《谢觉哉家书》所收原件手迹文影中,这封信很特别。信首以“为敦秀吾妻六十生日写”作题头,信末又附整整齐齐三行文字——“一九三九年九月八日,你的丈夫在一万里外于日本强盗飞机猛炸之下写成,隔你的生日尚有三个月。”
信长四页纸,全篇文字工整、端庄、骨力内蕴、章法谨严,无一涂抹修改处。不说内容,仅就字论,既有标准馆阁体的看家功夫,更有明显超越馆阁体的大家风范,完全可作法帖临摹。
或是因此,《谢觉哉家书》装帧中封面选用的文影,便取自这封书信。
1945年4月3日,谢觉哉又一次写信给何夫人说:“看了你们的信,知道你们的生活很苦:‘过年渡水,称几斤肉’,‘好久喝不到酒’,‘四婆婆连油盐都欠缺’,还要一天忙到晚。”
他夸奖女儿冰茹在艰辛中“自己劳动养家”,鼓励儿女勤勉向学,做有出息的人。
说到妻子,谢觉哉表示“闻冬姊头发全白,还能自己种菜、喂猪、洗衣、做饭,不过应该吃得好一点,不要太省了”。
说到自己,则告诉家人“我自然也老了,但还没什么病。生活很快活,不需远到人挂念”。
(作者为民盟中央委员)
本文原载于2015年9月28日北京日报,原标题为《谢觉哉家书中的情怀》
来源 北京日报客户端|作者 张冠生
编辑 袁昕
流程编辑 刘伟利